好像死亡就是一场连阴雨,令人不爽,但很快就会过去,日子一如既往地延续,一代又一代。
她得意地跟母亲说:“我不仅看了死人,还跟警察说了几句话。”
“你不怕做噩梦吗?”
“又不是我害死她的。”西夏吃一口红烧肉,说一句话。
父亲问:“警察怎么说?”
“我不知道,问了没说。”西夏想到那人,继续说,“那年轻警察挺逗的,听不懂咱们说的话,还让我给他翻译。笑死我了。”
“是上次帮忙的那位警察吗?”
“嗯,有他,还有一个人,我不认识,也很年轻。”
“结婚了吗?”
“妈......”西夏脸色一红,“吃饭的时候不说话了。”
母亲不理她:“没结婚的话估计留不住。”
西夏心里一凉,心想:我不爱听的话,我妈最爱说。
“我刚才遇到继元表哥了。”
“嗯。”
“他怎么还不结婚?”
“村子里没有年轻女人了,你们这一辈,就剩下你和他了。”
“继元是个好孩子,可惜,没好好上学。”父亲感慨一句。
西夏也认同。
“他想离开这里。”
“外面的世界大,饿不死,说不定还能找到合适的女人。”母亲没理由地说。
“是吧!”西夏听着自己的话,声音那么不真实。
“你也去吧!”母亲夹肉给她。
“哦。”她吃了。没什么味道。
每个人都在离开。长大的痛苦过程,就是看着曾经那么温暖的人失去光彩。
“我饱了,不吃了。”她转身回了卧室。
晚上,她躺在床上,替表哥惋惜一回,想到宋安琪也会离开,那张脸若隐若现,笑容忽明忽暗,像一场大梦。她像少女一样怀春,只是老也想不到结局。最后睡着,在梦里看到自己爱上了别人,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15
醒来时,她怅然若失,心里发疼,好像一场刻苦铭心的失恋留在青春的缝隙里,苟延残喘。
她没化妆就去学校。比以往早了二十分钟。上午两节课上得昏昏沉沉,跟着学生去操场后,又心不在焉。下操后回办公室,推门看见邹雪正和学生谈话,西夏退了出来,转身看到刘洁,她脸白白的,化了淡妆,掩饰着黑眼圈和疲惫的神色。她刚才一直跟在身后,走路静得像一只猫。
刘洁问:“怎么不进去?”
“熬夜了?”西夏也问。
两个人同时开口说话。定了一下,西夏指指里面:“邹雪正找学生谈话呢!”
刘洁理解她。两人悠闲地走到花坛边缘。生长旺盛的格桑花正在枯萎,蔫巴巴地垂着头,丹顶鹤显得愈发孤零零,色泽干枯,水分流失。秋日的暖阳正缓缓爬上中天,温度渐升。
相对无言,沉默了一会儿。
刘洁问:“你为什么不愿进去?”
西夏:“怕学生尴尬。”
“没有好奇心吗?”
“有。”西夏笑着,看了看办公室的方向,“克制一下就好。”
刘洁无声地笑。眼角浅浅的皱纹迷人而魅惑,透露出一种风情。西夏有些心动,问:“你熬夜了?”
刘洁点点头:“嗯,最近在赶一幅作品,白天要上课,只能利用晚上的时间。”
“为什么这么辛苦?”
“我喜欢画画,我有一个小小的梦想。”
西夏看着她,等她的话。她看着镂空的花墙,视线一直追到操场边缘的几棵杨树边,那里,学生正在打沙包。她声音苍凉:“可以办一场自己的作品展览。”
西夏低头踩着落了一地的花瓣,一瓣一瓣地碾碎,“你会的。”
“借你吉言。”她双手抱胸,一副拒人千里的姿态。
西夏觉得那是一种伪装。她也做着同样的动作,却渴望和人说说话。她们很像,但西夏努力作出平易近人、甚至热情的举动。
当然,这偶尔会引来更深的空虚和孤寂。
但她想用温暖触及别人。
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梳马尾辫的女生走出来,轻轻带上了门。西夏回头看,是自己班里的学生——段小忆,一双如冰如星的眸子,漆黑干净,却有种不合年龄的凛冽。她也看见西夏。不自然地走过来,“老师。”段小忆向她弯了弯腰,脸上挂着一个强装出的笑容。
西夏看到这种礼仪觉得怪怪的。她笑笑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回去好好上课。”
“嗯。”那个娇小的背影走远了,她脚步很轻,有一丝犹豫。西夏觉得有事缠着她。
*
西夏和刘洁走进办公室。
邹雪看到两人进来,笑着打了招呼。西夏似是无意地说:“我看到段小忆刚刚出去了。”
“嗯。”邹雪翻着一本时尚杂志,轻描淡写地说,“也没什么事,我在准备元旦节目,需要买裙子,她没交钱。”
“裙子?跳舞吗?”西夏的心里盘算着,七上八下。
“嗯,我准备编一支舞蹈,过元旦的时候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