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似的，每走一遍都跟上回不一样，走着走着就迷了路，按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她一间挨一间地揭开那些谜一样的旧布围帘，看里面是否隐藏着什么身份不明的人。
她似乎走进了一个女人的房间，因为那里面有一面很大的几乎可以照全她上半身的镜子。乔大红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长发遮面，身体的阴影部分呈青灰色，她被镜子里的这个女人吓坏了，她愣愣地望着那乌青的眼圈和厚重的仿佛涂抹了油彩一般的眼袋，感到彻骨的悲凉与心酸。
她说，我这是怎么了啊......
就在这时，挂镜子的那面墙整个地摇晃起来，乔大红听到幕后好像有什么动静，她很快丢下镜子里的自己去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她从一间屋转到另一间屋，步履轻盈，像飞一样快，可她还是扑了个空，帘子外面空空荡荡，有一股呛人的尘土味儿......
2. 死去的和活着的
红楼的装修工程已进入了尾声，偶尔才能听到有人用锤子敲敲打打的声音，大部分时间都是静悄悄的，甚至听不到工人说话的声音，冷不丁听到有人哼个小曲，也是断断续续不成句的，没过多一会儿大概是自觉没趣，一下子就没了尾音。这座小楼一旦安静下来大白天也像闹鬼似的，四处飘荡着一股白森森的鬼气。
这天下午，两人无所事事地在地下室的洞穴里呆着，里面的空气有点闷，两人并排斜横在床上，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他手中攥了一把五颜六色的塑料飞镳，床对面的墙上有一个黑白分明的环形靶子，靶心漆黑，像一团乌墨。他后背靠在一堆厚厚的枕垫上，脖子略向前倾，脖子和身体形成一个带钩似的角度。腿是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的，显出与玩飞镳的人完全不相乘的悠闲情态。
他手里拿起一支桔黄色的飞镳，头稍微扁向左一点，闭起左眼来把那支飞镳放在右眼的视线以内，比划了几下，每回你都以为那支飞镳就要“嗖”地一下飞出去了，可每回他都一抽手把那飞镳又收了回来，那支桔黄色的飞镳上仿佛聚着一股张力，什么事就要发生了，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乔大红忽然觉得身边这个男人很陌生，她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谈得熟悉呢？他终于扔出去了一支飞镳，然后是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他扔出去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密集得像雨点一样了。
乔大红翻身下床，趿着拖鞋滋啦滋啦往外走。
“哎，你干嘛去呀？”
他在她身后问了句。
她把一条细长的浴巾往肩上一甩，给他留下了一道煞白的背影。
“热死我了，我去洗个澡。”
她人已经离开了，声音却还在屋里打转。
一层的那间浴室以前是供住地下室的那帮人洗澡用的，墙壁上到处都是斑痕，而且还有细小的像龟背纹一样的裂缝。有一条裂缝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乔大红有点魂不守舍站在淋浴喷头下面，观察墙上这条裂缝的具体走向，它弯弯曲曲就像地图上所标定的某一种路线，乔大红用眼睛一直跟踪到这条裂逢的终点站，发现这条裂缝拐到天板上以后就停滞不前了，并且像地图上真正的公共汽车终点站那样在曲线的末端处画上一个空心的圆圈。
乔大红想，这间浴室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吧？那是一定的。乔大红曾听刘子森跟她汇报说个别雇来写书的枪手爱把女孩约来玩并同她一起入这间浴室洗个痛快的热水浴，对于这件事乔大红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对刘子森说人嘛......只要不影响工作，她眨眨眼睛刘子森就理解她的用意了。
现在，乔大红想，这里到底发生过怎样的风流韵事呢，那些女孩很一定很迷人很妩媚吧？这时候，蝶儿这个名字就很自然地像水泡一样地冒了出来，老庄的女朋友听说人说是非常性感迷人的，老庄的死似乎也是纵欲过度所至。一想到老庄这个名字，乔大红不知怎么竟打了一个冷颤，那是一个阴魂不散的男人，他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这幢房子。就在这时候乔大红听到浴室深处所发出的含混不清的阴冷的笑声，热水管子“吱”地叫了一声，随后那种咕碌碌的笑声就来了，层层叠叠，嗡嗡铮铮，具有金属的质感和回声，让人听得毛孔倒竖，身上发冷。
“谁啊......是谁在那儿？”
乔大红听到自己的声音好像是从没调准频道的收音机里发出来的，又细又颤，一会儿滑到东，一会儿滑到西。她还想再说句什么，可是嗓子里面着了火，又干又涩，竟连发声都困难了。
水管里的水忽然升高了几度，雾气升上来了，乔大红在水雾中似乎看到了什么，她又听到了笑声，一连串的笑声，她一脚踢开浴室门跌跌撞撞从里面跑了出来，站在浴室门外她感到奇怪，除了流水声她竟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乔大红湿淋淋地从浴室走回地下室，只见墙上扎满飞镳，那些飞镳排列得很整齐，好像钉子钉上去的一样，他茶杯里的水还在冒着热气，人却不见了，等了很久也不见他的人影，乔大红想，他不会是走了吧，彻底离开再也不回来了。一想到他的走乔大红心里有些毛，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已经混出感情来了。乔大红想在地下室里四处喊喊他，这才想起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里去。
这天夜里，乔大红一直没等到男友，就先一个人睡了。睡了不知多久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醒来之后见是男友蓬头垢面站在床前，目光发直，表情怪异。
“你又喝醉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