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事,得提前离开”,我硬邦邦地告诉老板,然后没等他回答YesorNo,身影已经在那间没有人味儿的机器空间里消失了。
下午三点的Friday餐厅里是没有什么人的,只有像我和罗晴这样急于有心事要说的女人才会出现在那儿。
罗晴一头长卷发就像她苍乱的心事。
我原来以为,像罗晴这种事业成功、老公又很不错的女人是不会有什么心事的。罗晴不仅事业做得成功,而且年纪轻轻就做了妈妈,她有一个漂亮的大宝宝,今年六岁,儿子跟她姓,小名叫Tom。两年前他们就在花园小区买下一套不错的住宅,房款是一次付清的,按说罗晴应该是应有尽有,没什么可烦的了。
可是,罗晴说她烦死了。
她手里擎着一支烟,她只有烦的时候才抽烟,烟雾从她的头顶袅袅地升腾起来。我站在她背后,小声叫她的名字。在她回头那一刹那,我发现她竟然有点老了。
罗晴说,她被一个人搞得心力交瘁。
罗晴说,他有家,还有孩子。
罗晴说,我知道所有的人都以为我疯了,可是我没办法,不能控制自己——
我一口口地喝着杯中的咖啡,嘴里却什么滋味也没有。
那天,我被罗晴灌了一肚子咖啡外加满脑袋心事,走起路来只觉得头重脚轻,回到家一动不想动,也不想开灯。罗晴的话不时地从房间的某个角落冒出来,她说人这种动物就是这样,永远都没有满足的时候。
第三节
自从罗晴跟那个神秘的婚外男子谈恋爱,就很少给我打电话了。张雨在广州也很少有电话打来,我想他大概是很忙吧。新房在丁丁冬冬的敲打声中一天天变得漂亮起来。我常坐在机房里发呆,想象着我们未来新家的样子。
灯具,瓷器,玻璃杯,床,木雕画,铁艺茶几。
“喂,我说,你走神了吧?”
那个声音把我拉回到现实中来,我正置身于机房的某台电脑前,抬起脸来的时候,我再一次看到那张我不愿看到的脸。
棕色凸眼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我甚至看得见他眼球上的血丝。他站在那里不说话,我不知道刚才那声音是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也是凝住不动的。
我忽然看到他脖子上的那条领带,那是一条用珠片缀成的闪光领带——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它,我两眼发直地凝视着它,突然,我失声尖叫起来。
“你没事吧?”
他说。
他声音很小,但那声音在距我很近的地方。
昨天夜里,我梦见自己全身赤裸只带了一条领带。我感到冷极了,领带上闪烁着闪闪寒光,那些金属的亮片像针一样刺痛着我,我一直想把领带从脖子上摘下来,我一直在做着这方面的努力,但那个圈套看上去是软的,其实却很硬。
梦境中的那个女人扭动着肢体试图摘掉那条领带。
背影是深蓝色的,她的摆动就像一条柔弱无骨折鱼。
“你没事吧——”
他再次重复那句话。
我从梦境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了。我坐着,他站着,他的身体几乎贴着我的座椅,我几乎感觉到那条金属亮片缀成的领带所带来的丝丝寒意。
我感到我的脸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机房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下我和老板两个人,他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让我无法呼吸。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来了,我收拾桌上的东西准备下班。
“我送你吧?”
“不用了。”
我顺利地通过那道蓝色走廊走进电梯,我以为我把他甩掉了,可是我在大楼门口再一次地遇到他。
他还是那句话:“我送你吧?”
我没带伞,但我毫不犹豫地冲进雨里。大雨包围着我,使我看不清路。有辆车一直在我身后跟着,我快的时候它就快,我慢的时候它就慢。我故意不回头,因为我知道那是谁。
我送你吧、送你吧、送你吧……那种类似于含着面包说话的含混不清的声音始终在我耳边回响。我加快了脚步朝前走,走着走着索性跑起来。我听到脚下的积水踢踢踏踏溅得老高,身后那辆红色本田车也把速度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