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服下顾祁送过来的那碗药开始,没一会的功夫,她就感觉身体渐渐乏力,不得不在宫宴中途退场。
回到锦荣殿时,更是已经变得完全没了力气,只能瘫倒在床上。
连眼皮都难以睁开。
那碗药,绝对有问题。
一定是顾祁给她下了某种令她身体麻痹的药物。
“锦妃?”
云纤的挣扎,虽然她自己觉得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但是一直关注着她的皇帝,却发现了她的身体正有微微的颤抖。
闭合的眼皮下,眼珠更是不断的转动。
这样他一下子兴起了希望。
锦妃还在动,她还在努力的对抗着死亡。
她在求生!
“锦妃……”
皇帝喜得眼含热泪,紧紧握住她的手,呼唤她的名字。
可惜锦妃能做出的反应,也就仅仅只是颤动。
顾祁看着云纤不断挣扎做出的些微颤动,沉声道:“父皇,锦妃娘娘在等着你的回答呢。”
云纤一听,差点吐血。
他不仅给她下了药,竟然连她此刻的反应都算计在内了。
“顾,顾……”
她用尽全力蠕动着嘴唇,想要破口大骂,却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单音。
结果皇帝看了看锦妃,又扭头看向顾祁,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忽然道:“锦妃,朕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啊?
云纤不解,难道是准备替自己骂顾祁一顿?
皇帝缓缓道:“七皇子顾祁自幼聪慧,心性沉稳,你不仅给他取了名字,还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你的孩子,将来找到,若是女孩,朕便让七皇子娶她为妻,若是男孩,则与他结拜兄弟。”
“这些年她也时时眷顾着他,朕如此安排,你应该放心了吧。”
不,我不放心!
云纤只想大喊,可她表现在外的,只是颤动更激烈了一些。
“怎么,你不同意吗?”
我不同意!
锦妃的身体颤动得更加剧烈。
皇帝见她浑身颤抖,犹如发病,连刚刚还算安详的脸庞都变得狰狞起来,额头更是沁出汗滴。
皇帝以为她现在很痛苦,连忙安抚她道:“朕懂了,朕明白了,你是担心将来太子位空悬,顾祁会被卷入皇子争夺之中?”
他面色一凝,转头朝顾祁看了一眼,眼眸闪动,郑重道:“由此刻开始,七皇子顾祁,不封王,不掌权,不任职,不负责任何事务,直到找到锦妃的孩子为止。”
“儿臣遵命。”顾祁没有半分由于,立刻谢恩。
云纤的心底,此刻只有一个声音:完了。
剧烈颤动的身体,也在这一刻,如同油尽灯枯的油灯,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
夜半三更,宋府后院深处,忽然传出了一声响动。
虽然在宁静的夜晚听来格外明显,但因为声音一响立止,十分短促,倒也无人在意。
漆黑的屋子里,亮起了一盏油灯。
昏黄的光芒在夜色中渐渐亮起,照亮了对面而坐的两张脸孔。
一人垂着头,一人则直勾勾的瞪视。
两人都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纤才道:“你给我下了药。”
她的声音冰冷,视线却灼热如两条烧红的铁锥,狠狠的刺向对面的顾祁。
要不是他一直坚如磐石,身上非多出两个烧糊的窟窿不可。
云纤就那么望着他,两人之中,仿佛有无形的风在缓缓游动,粘稠如血。
“为什么?”
他那么沉默着,像是无声的对抗。
云纤知道很难从他口中听到解释,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一句。
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一定是知道自己不肯说那些话的,可他却枉顾了她的意愿,甚至为了让事情顺利的按照他的想法进行,不惜给她下药。
“因为,我喜欢你。”
毫无防备的,一直垂头沉默的顾祁,竟在此刻抬起了头。
明明点了油灯,昏黄色的光芒照亮方寸之间,可那些光到了他的面前却想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遮挡。
映照在他脸上的,是天空洒落的银色月光,将他的脸也照得向青玉般白皙透明。
他五官俊逸阳刚,眉宇轩朗中带上一抹洒脱笑意。
——我喜欢你。
竟是那么的自然而然,真情流露。
云纤只觉得如被重锤敲击在心口,震得有些两眼发黑。
仿佛锦妃那逐渐虚弱的身体感觉仍有残留,让她一时感觉浑身都酥酥麻麻,没有力气。
尤其是当她看到顾祁站起身,走到面前,那张英俊的面孔正从高处不断向她逼近。
她只能无措的后仰。
椅背很快抵住了她的后仰,她下意识的想要带着椅子继续向后。
椅子腿只翘起了有点,便被一只大手重新按了回去。
“你,你干嘛?”
云纤几乎是被顾祁困在椅子里,挤在他的胸口处,动弹不得。
紧张,无措,云纤的脸很快红透。
两人近在咫尺,剧烈的心跳发出咚咚咚的响声,分不清到底是源自于谁的胸膛。
油灯的光芒从他的后背射过来,被他的身体挡住了大半,只有一小部分落在云纤的身上。
一半漆黑,一半光明。
只有银色的月光,在夜幕分外皎洁。
顾祁眼眸深邃,安静而专注的落在她的脸上,轻轻抚过她因为羞涩而微微颤动的睫毛上,抚过她滚烫绯红的脸颊。
“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要跟你天长地久,永远在一起。锦妃,是你的母亲,由她和我的父亲,为我们缔结姻缘。你觉得,那是我的‘枷锁’,可于我而言,那是我梦寐以求的幸福。”
他的态度坦诚,吐字清楚,一字一句都说得明明白白。
每一个字都包含着无法形容的深切情意,如同酝酿了千年万年,经过了生生世世的沉淀。
对上他真挚的眼眸,云纤忍不住躲闪,“我还不确定……”
洛樱雪身上到底有没有疤痕,她还无法确定。
这段“姻缘”到底是不是连接的彼此,在她心里还存了疑虑。
“只要我确定就好。”顾祁打断她,都到这种时候了,她是也好,不是也好,自己今生今世,都只认定她一人。
“可我嫁过人……”
或许真正让她躲闪的,不是身份,而是她曾经的那段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