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轻叹，“我也想到这点，可侯爷有所不知，昨夜我在白马寺内厢房内歇息时。梦魇之中，有人一直唤我娘亲，还口口声声求我救她。我听的是宝珠的声音。”
沈侯爷沉吟片刻，“夫人，你约摸是在白马寺里遇到贼人受到惊吓的缘故，依我看，宝珠与以往没什么不同。”
“不论如何，她都是我沈玄海的掌上明珠。”
说完，他拥住妻子的肩膀，秦氏顺势依偎在他心口处，低低道：“但愿如此。”
“可还有一事，我百思不得其解。”
沈侯爷调侃道：“你我都是老夫老妻，有什么隐瞒的。”
“侯爷可知，那夜有土匪闯入屋内，届时府里侍卫在屋外与其余的土匪周旋。无暇顾及屋内的我们，宝珠急中生智吹灭烛火，我们藏在暗处，可那土匪还是察觉我们所在位置。”
“宝珠用簪子戳伤了他。可侍卫告诉我，那土匪脖颈处的伤口含毒。”
“侯爷，宝珠怎会随身携带毒药？簪子里含毒，这……这太匪夷所思。”
“不止如此，宝珠从小就娇生惯养，何曾入厨房过？可她居然无师自通，包饺子，包元宵手法利落，丝毫不生疏。”
“这些又作何解释？”
秦氏欲言又止，“这一桩桩事，让我十分费解。”
沈侯爷也抬手揉了揉额头，“夫人，你怀疑是有人掉包了宝珠？如今与我们朝夕相处的宝珠另有其人？”
秦氏抿了抿唇，环视四周，好在屋内只有她与侯爷两人，不必忌讳太多。
她眼眶一红，“并非如此，侯爷可还记得宝珠后背有个红色胎记。”
沈侯爷颔首。
“宝珠还是宝珠，可，可能受了刺激，或者是邪祟附体。”
沈侯爷面色一沉，“夫人，这话休得再提。”
“这世上本就没有鬼神乱力之说。你作娘亲的这么想，要是被宝珠知晓，她该有多失落难过？”
秦氏沉默着，沈侯爷的声音再度响起，“夫人，依我看是宝珠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心事，咱们与宝珠之间无非是缺乏沟通，没有夫人你说的这么光怪陆离。”
秦氏不答，看向沈侯爷的目光十分复杂。
也不知是懊悔与愧疚亦或者是自责，“侯爷教训的是，是我鬼迷心窍，不该怀疑宝珠。”
沈侯爷并非是有意斥责妻子，他也明白妻子是关心宝珠，故而缓了缓语气，“夫人，我毫无苛责你的用意，只希望你莫要胡思乱想。”
秦氏仔细琢磨着丈夫的话，笑了笑，“我省得了。”
京郊私宅，身着鸦青色锦袍的青年，披着厚重的大氅，天寒地冻的天气，他却站在四面通风的走廊里，正盯着院里怒放的红梅。
“大公子，属下来迟，还请公子恕罪。”
走廊里落下一道黑影。
青年侧首看他，“事情办砸了？”
他的嗓音十分温润动听，可仔细听辨，却无一丝感情。
黑影拱手道：“回大公子，派去的人，被二公子察觉，已经被二公子处理了。”
“这样啊。”
青年叹了口气，呵出口的热水遇了冷，瞬间化作雾气。
黑影羞愧的低了低头，一副甘愿认罚的模样。
他办事不利，还让人暴露了身份，给大公子惹了麻烦。
青年把玩着手中的一串佛珠。
这佛珠乃是父亲所赠，说是得道高僧开光，有佛珠庇佑，他可以挺过病痛，长命百岁。
即便他以为是无稽之谈，可还是日夜佩戴从未离手。
青年看向他，“失手了？为何失手，怎么露出的破绽？”
他对事有莫名的执着，失败不可怕，但他要知晓下一次如何改进。
黑影应答：“属下当时潜伏在屋顶，也不知屋内情况，待听到动静时。二公子已经解决了影七，无命更是从影七身上搜到了令牌。属下还听到……”
“听到什么。”
“听到了二公子让无命把令牌交给主子。”
“哦？所以我这位弟弟迫不及待想要我的性命？”一贯清润如玉的青年说这句话时，眼里寒光乍现，语气冰冷。
黑影垂首，不敢应答。
毕竟这事不是他一个外人可以过问的。
青年仿佛是自言自语，“父亲会向着我还是向着他？”
黑影犹豫道：“主子不会怪罪公子的。”
青年听罢，嗤笑一声：“是吗？”
他从未感受到过父亲的分毫关怀，自幼时他便知晓他爹企图带兵谋反失败后，下落不明。世人都说齐王谋逆，成王败寇，罪该万死。
他一直期盼父亲可以归来，救他们母子脱离苦海。
结果是听闻齐王被当众斩首的噩耗。
再后来，他被慕容云隐于私宅中，告知他齐王尚在人世。
楚瑾心中波澜不惊，于他而言，齐王死活都与他无关。
就好比，他心里从未将自己当作合格的接班人。
只让慕容云悉心照料他，得知他的弱症从娘胎带来的，极难治愈，需得终身服用药物。
齐王便下令寻找私生子陆珩。
兜兜转转还真让他找到了，那身份低贱的私生子，一直养在京城沈侯府，是沈家堂堂正正四少爷。
何其讽刺，他楚瑾是嫡出的长子，这些年却东躲西藏，不敢抛头露面，以免惹来祸端。
凭什么有的人可以光明正大沐浴阳光下。
有的人就要生活在阴暗泥泞之中，苦苦挣扎？
楚晟捻着佛珠，眉目清冷，这次他派去的人失手了，父亲会如何惩戒他？
会派人直接赐死他这个病秧子？
还是会有其他的决断？
真是令人期待啊。
而随着时间推移，楚瑾没等来任何惩戒，与此同时，柳驸马的伤势也有所好转。
陛下本是欲下旨意换人押运粮草奔赴前线。
然而柳驸马执意前去。
从宫里回公主府后，他径直去往五公主的寝屋。
“公主，驸马爷往朝华苑来了。”
本是揽镜自照的五公主，闻言柳眉微蹙，摆了摆手。
不多时，传来推门声，她寻声看去，但见柳驸马一身官服，目光如炬正盯着自己看。
五公主的目光充满了如泣如诉，眼尾泛红，仿佛柳驸马是负心汉，而她是那被抛弃的娇妻。
事实上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