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

    我再一次从床上醒来,看到手腕上的精钢锁链在晨曦中粲然生辉。

    宁继远给我戴上它的时候,眼眸温柔:“悦悦,好看吗?专门为你打造的,上面刻着你的名字。”

    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在心里蔓延。

    我逃不掉了。

    宁继远大概是想把我关到死。

    我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起床洗漱,最后坐到餐桌前。

    “苏小姐,吃饭吧。”保姆端上精致的菜肴,担忧地望着我。

    我无动于衷,坐在椅子里,眼神空洞。

    我哑着嗓音:“他怎么不来?”

    以前每到用餐的时候,宁继远都会过来守着我,监督我把饭全都吃下去。

    但是今天……他没有来。

    保姆脸上萦绕着淡淡的忧愁:“先生说最近公司事务繁忙,所以这边可能会怠慢一点。”

    她小心翼翼的瞥了瞥我的脸色:“小姐,你先吃饭,吃完我打电话叫宁先生来看你。”

    “我不要!”我凄楚地尖叫,把手腕和脚腕上的铁链弄得哗哗作响。

    “小姐!”保姆连忙按住我,“您冷静!我不叫他来……”

    我逐渐的安静下来,蜷缩在宽大的椅子里。

    我拼命地劝自己,没事的。我已经坐了六年牢,还怕这六天吗?

    但是,监狱的那六年,我是怀抱希望的,因为宁继远一直在等着我。

    然而在这座别墅里,我不知道还有谁在外面等着我。

    铁链互相撞击而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不断击打我脆弱的神经,我一口口把饭菜咽进咽喉,食之无味。

    色彩艳丽的菜肴在我眼中渐渐化作了扭曲的图案。

    一种剧烈的恶心感从胃部涌上来。

    我放下筷子,转头弯下腰对着垃圾桶。

    “呕——”

    方才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保姆大惊失色,拍着我的背,直到我连连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我头晕眼花,只好上楼重新躺在床上休息,很快陷入沉睡。

    只有在睡梦里,我是自由的。

    ……

    我的身体在抗拒食物,主要表现在吃什么吐什么。

    我呕的天昏地暗,负责照顾我的人一筹莫展。我的身体迅速消瘦了下去,面对镜子,我几乎认不出自己。

    到现在,我已经三天没吃下东西了,腹中像火烧一般灼痛,然而只要吃上一点食物,我就感觉恶心,然后把它们全都呕出来。

    那些人说,宁继远出差了,一个多月之后才会回来。

    “还是告诉先生这件事吧。”我听见他们细细碎碎的商量,语气里并不抱希望。

    我摸着脖颈上的血管,从那轻微的跳动中汲取力量,不然,我可能会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

    宁继远囚禁了我,但是很显然,我在他心目中并不占什么地位。

    他可以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是死是活他根本不在乎。

    或者,他原本就是希望我精神失常,悄无声息地死去。

    半夜的时候,窗外一望无际的黑暗,细小的虫鸣声钻进我的脑袋里,吵的我睡不着。

    “宁继远……”

    我翻来覆去,迷迷糊糊嘟囔着,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一双温暖又清凉的手覆上我的额头。

    “发烧了。”

    是谁……

    他的声音像是山间的泉流,清澈凉爽。

    我落进一个人的怀抱里,脸贴着他冰冷的衣服,因为高烧的缘故,我用力把头在他的衣服上磨蹭,呢喃着:“好难受……”

    轻柔的、冰凉的吻落在我的脸颊上。

    “对不起。”

    我手上沉甸甸的铁链被卸去,那人轻轻握着我的手腕给我按摩。

    过了一会儿,湿润冰凉的毛巾敷在我的额头上,我舒服的叹息了一声。

    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宁继远紧紧贴着我,用一种很温柔的目光凝视着我的脸。

    他的眼神比窗外的月光更柔和。

    “宁继远?”我的声音嘶哑难听。

    他端起水杯送到我嘴唇边,温声道:“先喝点药,悦悦,乖,张嘴。”

    我一定是在做梦,宁继远怎么可能出现在我的面前,还对我这般温柔。

    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六年前,得知我怀孕,宁继远寸步不离,守护在我身边。

    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有爱人,有孕育的小生命。

    所以,这是一个好梦。

    我张开嘴,淡淡的苦涩液体流进嘴里。我皱了皱眉,好吧,虽然药很苦,但我的心里很甜。

    宁继远低下头含住我的舌头,一股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

    我小声哼唧,他笑了一声,胸膛微颤。

    宁继远从后背环抱住我,把头轻轻搁在我的颈窝:“悦悦,我好想你。”

    宁继远,我也真的好想你。

    想念六年前,那个把我捧在心尖上的男人。

    你去哪里了呢?你什么时候回来?

    迷蒙中,宁继远又把我叫醒,喂我吃东西。我一口一口地咽下去,腹部温暖,没有吐出来。

    果然是在做梦啊……

    我撒娇般地咬着宁继远的耳朵,向梦里的他控诉现实中他的无情:“你好讨厌,把我关起来。我又不是囚犯。”

    他呢喃道:“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哼,你最坏了,只会欺负我。”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委屈,泄愤似的在他肩膀用力咬了好几口。

    “咬死你咬死你!”

    他闷哼一声,抱紧了我,却没有阻止我在他身上留下一个个牙印。

    “悦悦,别离开我好吗。”他对我耳语。

    “我什么都愿意给你,但是你别抛下我,好么。”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卑微的恳求。

    我酸楚的抽了抽鼻子。

    “悦悦,我爱你。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

    我忘记了有没有回答他。我很困,趴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我不知道宁继远一夜未眠。

    或者是说,我根本不相信,出差在外的宁继远会因为保姆的一通电话,推拒了一笔大客户的订单,连夜买了机票赶回来照顾我。

    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床头柜上放着退烧药。

    我盯着空空如也的手腕,纳闷地问保姆:“怎么把铁锁解开了?”

    保姆低眉敛目:“是先生吩咐的。”

    “哦。他现在在哪儿?”

    “处理订单的后续。”保姆道。

    昨晚上的……果然是错觉。

    他没回来。

    而我,病入膏肓,把梦里的他想的美好无比。

    我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