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晚摇了摇头,“说什么傻话呢,我就是顺水推舟罢了,其实什么都没做,”她扶着徐彬在椅子上落座,“你身上还有伤,别大意,先坐下说吧。”
徐彬点点头,同她一同坐下,谨慎的望了一眼窗外。
“我自出宫以后身边一直有人监视,就连来此见姐姐也是好一番周旋,幸得祖父门生那些兄长们的帮忙,我才能得出些空闲来,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了。”
钟明晚点头道,“你有什么事,尽管说。”
徐彬垂下眸子道,“如今祖父已经入葬,等过了头七,太子要把我送去麓山书院读书。”
“这么快?”钟明晚蹙了蹙眉。
她不是没有想到太子会将徐彬送出京城,毕竟他是徐家唯一的男嗣,只有妥善安顿他,才能让朝廷那些文臣闭嘴,麓山书院是天瑞最好的书院,非等闲之辈可以入学,作为学子,能被送入麓山书院,绝对称得上是个极好的归宿,这对朝堂之上那些以徐太师为首的文臣来说,也算是给徐家一个交代了。
只不过麓山离京城甚远,徐彬不过一个八岁孩童,又刚刚失去了至亲,受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就要离开自幼生活的京城,赶那么远的路去陌生的麓山,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徐彬看出了她的担忧,扯着小嘴勉力笑了笑,“姐姐不必担心,这对我来说也算是好事,太子必然不会让我在京城久住下去。读书是我唯一的出路,到了麓山,我会好好念书,待长大以后,光耀我徐家的门楣。”
钟明晚看着他斩钉截铁的眼神,生出几分敬佩来。
“也好,如今京城朝堂波谲云诡,哪里都是阴谋算计,你能离开京城,兴许是好事,听说麓山风景秀丽,又有当世大儒汇集于此,是个能静下心来的好地方。有人随你伴读嘛么?”
徐彬道,“有的,祖父的门生便有在麓山书院就读的,他们待我都不错,将我当作是亲弟弟。”
钟明晚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宽慰的笑了笑,“好,那你在那边好好读书,有什么事可以给姐姐写信。”
“一定的,”徐彬飞快的点点头,看向钟明晚的目光多了几分认真的神色,“姐姐你知道吗,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特别亲切,不像徐柔,我们虽然是血缘至亲,她却时刻恨不得我死,就算是如今,她也不见得盼望我有什么好归宿……”
他的目光渐渐暗淡下来,许久才道,“听说她也被刑部关押了?”
“嗯,”钟明晚点头,想到沈丘对徐柔的态度,不由道,“不过如果胡氏定罪,徐柔应该能被保下来,只不过……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裴子期将她带走,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徐彬摇头,面露担忧之色,“姐姐误会了,我与徐柔并无姐弟情谊,也并不在乎她的死活。她在胡氏那毒妇的教养下,早已丧心病狂,和那毒妇一样,是个不择手段的人,我是担心她若脱难后,还会对姐姐你不利……”
“这个你不用担心……”钟明晚正要说什么,门外却传来了叩门声。
“公子,时间差不多了。”
徐彬对外面应了一声‘好’,又抓紧时间,急迫的转移的话题,“姐姐,我听说似乎在打听左相府的事?”
钟明晚心里一跳,“你怎么知道?”
徐彬神色郑重,牙关咬的紧紧的,“我怎么知道不重要,但左相沈大人是太子近臣,他们把持朝政,利欲熏心,祖父门下那些在朝为官的叔叔伯伯都想将左相府势力扳倒,可没有一个人如愿,反倒都倒了霉。”
他神色黯淡,几乎带着恳求道,“姐姐可能不了解这其中的细枝末节,不肯听信我的一言,可我只能告诉姐姐,我们太师府之所以走到这般田地,就是因为祖父暗中与左相府的抗衡。”
钟明晚深吸一口气,“什么?”
“钟姐姐这般聪明,该是也已经猜到太师府起火的原因了吧?”
徐彬自嘲一笑,眼圈泛红,“朝廷上下虎视眈眈,徐家内忧外患,已被逼迫到夹缝里,祖父年事已高,已经不堪重负了,他不想让整个太师府都沦为权势的傀儡,只能这么做。”
钟明晚尽管已经想到太师府走水可能有徐太师的筹谋,可如今亲耳听到徐彬这番话,觉得胸腔仿若被塞了冰一般,坠得满满的。
“所以,徐太师选择了牺牲?”
徐彬含着泪光点了点头。
钟明晚抿了抿干涩的唇,问道,“你们背后究竟是谁在运筹这一切?”
徐彬坚定的摇摇头,“这个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姐姐,都是是自己人。以如今的情形看,所有的势头都是好的,过不了多久,左相府必然会被扳倒,连根拔起,我祖父是不会白白牺牲。”
顿了下,又道,“钟姐姐,我知你是好人,也想除奸妄之臣,可是切莫独自动左相府这块铁板,实在太危险了,如今我们的计划都顺利,如果姐姐相信我们,安心等消息便是。”
钟明晚抿住唇。
门外房门又被敲起,一道男生急切道,“公子,咱们该回去了,不然太子的人怕是要找来了!”
徐彬起身,擦干了眼上的泪光,又恢复了镇定,他深深一辑,“我不能再留了,姐姐,咱们后会有期。”
钟明晚看着他幼小脸庞上坚毅的神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将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
“嗯,那你一路保重。”
——
胡氏落网后,太师府一案进展巨大,朝堂上,百官进谏,要求胡月茹尽早问斩,血债血偿,还太师府因火卒去的众人一个公道。
周怀德当即召集三法司连夜会审胡氏。
经过一日的搜集,胡氏纵火的证据更加明确,有当朝储君亲自听审,胡氏辩无可辩,自知大局已定,再无转机,将所有的罪责都揽下来,只为给同样被捕的女儿留条活路。
周怀德亲自下令,将行刑的日子定在了两日后午门前,是前所未有的雷厉风行。